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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救一个人,便种一棵杏。
这句话我听过无数次了。
凑巧的是,我家也种满了杏树,也行医。
可惜啊,有些不同的是,这片杏林自古就在,我们不是那名医。
深山,从前有座茅屋,这便是我的家。
我小时,和爷爷生活在一起,常扯扯他长长的胡须,他也总是摸着我的脑瓜。
夏天,花开热烈,华树茂叶,另有蝉鸣其中,不过它们趣味不可知,只觉烦闷。
有时我便出去,多花些工夫,抓几只来瞧瞧。
被我放入纸盒后。它们呢,依旧高歌着,只肯停息片刻,又是聒噪不停。
我想捏死这些东西,突然想起了烤知了,书上说这很有营养,好吃。
坐在灶前,我点燃火折子,放束干草去烧,知了丢在火周围。
松木在灶膛炸开火星时,我正用树枝拨弄火堆里的知了。一粒赤红的炭星溅上手背,灼出个透亮的水泡。
我哭出了声,身后传来药杵碾磨声戛然而止,爷爷的布鞋已踩着我的影子落下。 “烫伤要挑破才不落疤。“
他枯枝般的手指捏着银针,挑破水泡的动作比缝合伤口更轻柔。焦黑的知了突然在火堆里爆开,青绿色浆液溅上他洗得发白的裤脚,混着松脂凝成琥珀状的斑痕。
“爷爷,为什么不搬到镇上呢?那可热闹了。”
“爷爷喜欢安静,况且山上好采药。”
我了解,他的左脚已失去知觉。
您应该在躲着一个人吧。
…
爷爷老掉了,我在他编写的《杏林札记》里,找到了三五片残页,似乎是某种方术,嗯……抄录自《渡厄经》!
这书不是被全部销毁了吗?
……
“人活一世,花开一时。”
“可至少它们曾盛开过,请不必神伤至此。”
与其说是劝解,不如说是自嘲。
我抬头,愧他一笑,苦尝那般滋味不及,竟忍此春寒。相见,后不见。
另日,雨中街巷闲游,偶见他眠,拾其伞,与还。
“为何救我?”
“你是少年。就这样,信么?”
“信,因为我还活着。但何为少年?”
“雨未歇,人欲行。”
“但这个所谓的少年就要死了。他们说,这是命。”
“是命,也是病,所以要治。”
少年腕间青脉如杏枝盘曲,我取寅时初绽的杏花七朵,佐以寒露凝成的花蜜煎药。药吊子咕嘟作响时,后山飘来烧艾草的焦苦——今日又有人将疫死的婴孩葬在杏林。
“此药连服四十九日,可以初步缓解症状,剩下的我得占用你半年时间,全力施为。“
我将药碗推过青石案,水面浮着朵完整的杏花。少年仰头饮尽时,窗外老杏树无风自颤,落英竟在半空凝成环佩相击的脆响。
三个月后,少年腕间的金纹褪成浅灰。我翻烂了爷爷的《奇症辑要》,却再也没有收获,明明只差一点了啊……
隔天,我开了一剂静补的方子。最后一味引子,我换下了爷爷匣中的“赭石“,以从溃烂男婴颅骨里取出的血舍利取代。
三日后他咳出半枚杏核,三十八棵老树竟在深秋结出新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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