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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春的太阳被晨雾遮成了一个红铜的亮碟,架在地头老树那光秃秃的枝丫上,天地间灰蒙混沌,冷清杀实。
放眼望去,是刚刚解冻的庄稼地。麦苗瑟缩着趴伏在地皮上,咬牙坚持着,等待天空放晴。今春特别冷,倒春寒又落了一场雪,跟人一样,有挺过来的,有没挺过来的,田地里就一片青一片黄,斑斑簇簇不见了生机。
七八个庄户,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愁容,凑在村头的草垛跟上张望着天地。他们没携带耕耪犁犋,看样子也不着急耕种,似乎只是得了几天空闲,又没个闲耍的去处,便只好在地头站一站了。
好不容易熬过年关,有家口的愁着养活一家人,没几句就议论上了天气地气;光棍们盘算着舒坦一天是一天,又愁于炕上没个说话的,急等着二月二的龙都庙会。有人就惋惜起来,感慨瑞昌三爷还活着的话就好了,三爷活着的时候,开春斗鹌鹑斗鸡,到了庙会打擂的时候,又会带上众光棍,风风光光夺下头名金贴。虽说自己只是凑数的,但也足够跟着张扬一阵了。
寨堡往东三五里,也就是河边的开阔地,三爷在时,这时节就会拉出歇了一冬的马匹,让大伙儿帮着溜溜腿。骑着大马在河堤上飞驰如风,那是何等的得意?如今可没了这光景,河对岸就是团练布防的营地,官兵的马,捻军的马,对撞冲杀,错镫回旋,随着火炮的轰响就变成了一片死尸。
官军的大炮搬运不便,让捻子的快马大钐逼得龟缩城中不敢妄动,就是出兵也出不远,一露头就又缩回来,生怕稍一迟缓就给平头钐勾上了脖子。而飞捻也是一样,虽说挺着大镰,套马一般就收割了官兵,可团练扼地兜剿,防线绵延数百里,进了炮火射程,一阵轰鸣便是人仰马翻,残尸飞落。
也说不上是戴着红顶子的大帅厉害,还是扎着彩巾子的捻首厉害,反正两边就拉起了锯,这一阵子官兵叫得欢,过一阵子捻子喊得响,呼天喊地的谁也没打过谁。天灾**接连不断,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年月说变就变,哎,三爷有福,他是不用犯愁了。不断的死人、死马、招兵、买马,瑞昌家的马就不断地补充上去,变成了一张张盖着官印的欠款单据。
瑞昌是张姓地主创下的字号,已经延续了五、六代了。这些庄户是靠着族中瑞昌家的土地生活的。从老辈起,他们就习惯了听从瑞昌家的摆布。在他们的思想里,能住在寨集边上,随时听候瑞昌家的召唤,相比偏远村落的佃户,已经很知足了。只是捻军起义后,这些人见到了另一种活法,特别是引起了一些年轻人的兴趣。
众人就叽喳着议论,吃不上饭了该投靠哪一边?议论了好一阵子也没个结果,有人就说,别没良心,“瑞昌”刚给咱减了租,有地种,有饭吃,还折腾个蛋子?有人就说,你操那鸟心,不给就抢他狗日的!有人就笑了,说这也就嘴上说说,还是老婆孩子热灶口好,咱就只管种地,谁占了城都得有人种地。
大伙认同了这个说法,既然没什么可担心的,有人就提议赌两把,把腰里的钱集中在几个人身上享受一下。虽然这事有点意思,可谁也不想白白成全了别人,如此想着,就骂骂咧咧地准备散了。
“哎哎?那是个什么东西!?”突然有人惊乍起来,众人顺着他的指画望过去,薄雾里果然就一根模糊的“黑棍”,正举着大镢狠劲地刨着硬土,那动作直杠杠的,一步一进。
“鬼量地?”谁哑着嗓子勒了一声。
“量你奶奶个腿儿!那不是瑞昌家的二少爷么!就三爷那个继承人。”
有几个人笑了起来:“原来是那个傻子啊!”
有人分辩道:“傻?你懂个甚!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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